木蘭竹 作品

得秀才雙喜臨門(三更合一,33w、34w...)





李玄霸對窗外拱手:“勞煩祖母親自來見我和二哥。祖母認為孫兒說得可對?父親才華無可挑剔,繼承爵位多年後也難以進入朝堂。如果兄長有了對同母胞弟不友悌的汙點,他將來的仕途會順利嗎?祖母也別自欺欺人,說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關鍵不是你怎麼說,而是陛下和世人如何想。”




坐在地上的李淵愕然轉頭,本來臥床不起的獨孤老夫人居然在僕從的攙扶下來到了這裡。




獨孤老夫人死死地盯著李玄霸,彷彿他不是自己曾經疼愛過的孫兒,而是自己的仇人。




“實話說,兄長真的很冤枉。他原本對我們很好,也從未想過插手商賈之事。商賈之事本來就是偏房操持。”




“兄長受過教訓之後,也已經反省,對我和二哥都很好,我們今日出門時還商量給兄長送什麼禮物。”




“唐國公府原本是兄弟友悌,家人和睦。我們本來沒有任何衝突。”




李玄霸仰著頭看著雙目渾濁的獨孤老夫人:“祖母,別再挑撥離間我們的兄弟之情了。為了安你的心,我這就去向陛下請求,通過分科考試取得舉薦名額。門蔭入仕者方為正統,科舉入仕者皆受輕視,難以晉升。”




“祖母,我已經退了一步。反正我活不長,如果你逼急了我,我就去找陛下告狀。你信不信我跑到大街上說你說兄長嫉妒我,所以要把我過繼?”




“我不怕丟臉,我也不怕死,因為我本來就活不長。”




李玄霸上前幾步,在眾人瞠目結舌中走到獨孤老夫人的面前:“還是說,祖母你要現在掐死我?親手掐死你的孫兒?”




獨孤老夫人在李玄霸上前時,居然不由後退了一步。




李玄霸瞥了獨孤老夫人一眼,轉身對李淵拱手:“祖母不慈,我卻不能不孝。若是祖母非要掐死我,那我就死在這裡。父親,兒不能為父親盡孝了。”




竇夫人把呆滯的李世民抱起來,冷笑道:“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祖母親自在兒子面前掐死病弱的孫兒,不知道傳到陛下耳中,我們這唐國公府的牌匾還能不能保得住。也別說什麼瞞著,這京城中的事,有什麼能瞞得過陛下?”




“大家,我已經問過很多次了,你在乎毗沙門,就一點不在乎郎君嗎?”竇夫人質問道,“你考慮過郎君的心情,郎君的前程嗎?”




李淵從地上爬起來,他悲傷道:“是啊,你考慮過我嗎?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啊。”




“我、我……”獨孤老夫人嚅囁道,“你看,你看三郎居然敢威脅我,將來他一定……”




“母親累了,請把母親扶回病床,請御醫來診治。”李淵打斷道,“母親,你在御醫面前說的話,一定會傳到陛下耳中,請母親慎言。”




獨孤老夫人立刻閉上了嘴。她悲傷地看著兒子。




李淵移開了視線。




獨孤老夫人離開,張婆卻留了下來,朝著李淵跪了下來。




李淵嘆氣道:“張阿婆,你有何事?”




張婆磕了幾個響頭,把額頭都磕出血了,哭訴道:“國公,不是老夫人糊塗,不是老夫人不慈啊。是……”




她咬牙,又磕了幾個頭,道:“大郎在探病的時候又和老夫人吵了一架,說老夫人總是做有害他的事。如果老夫人真的要對他好,不如把二郎三郎過繼,這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別說什麼為他好。”




李淵不敢置信道:“什麼?!”




張婆哭道:“大郎肯定也只是說氣話。但老夫人已經糊塗了,她只是糊塗了,糊塗了啊。她不記事了,說了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清醒,國公千萬不要生老夫人的氣。”




李玄霸看著張婆額頭上的血,嘆了口氣,道:“父親,孫醫師曾經說過,有一種病叫老年癔症。就是老年人會逐漸變得糊塗,偏執,只有一個念頭,聽不進去話,還會想著總有人會害他們。或許祖母真的只是病了。”




說完,李玄霸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李淵立刻接住李玄霸:“大德!……好燙,你怎麼在發高燒?御醫,御醫!”




他抱著李玄霸衝了出去。




竇夫人抱著李世民跟上。




李世民呆呆地趴在母親懷裡,好像完全失了神。




……




初冬的季節,李玄霸沒有穿外套站了這麼久,立刻發起了高燒。




李世民比李玄霸稍好些,但當晚也發起了低燒。




唐國公府立刻亂作一團。




李淵請了假,親自給李玄霸擦身體降溫。




獨孤老夫人沒有再次暈倒,只是好像更糊塗了。




現在她嘴裡碎碎念著“好,去科舉,去科舉”,似乎只有這一個念頭。




李建成在照顧動了胎氣的鄭氏。他來探望李世民和李玄霸時,被李淵拖到院子裡狠揍了一頓。




“你和你祖母說了什麼胡話!”李淵雙目赤紅,“你難道真的想過繼你的弟弟?!”




李建成愣了一下才哭出來:“我只是說氣話,讓祖母別再挑撥我和二弟三弟的關係,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說完,他左右扇自己的臉:“是我的錯,我不該說氣話,我這就向祖母道歉。”




“不用了。”李淵心情十分複雜。




李淵想起了三兒子所說的話。




獨孤家的家風不好,所以母親以為兄弟感情就應該是獨孤家的那樣。




母親教導自己的時候,自己的兄長已經都去世了,所以母親沒有教過他兄弟之事,他不知道母親的想法。




母親教導毗沙門的時候,究竟給毗沙門灌輸了什麼?是獨孤家的那一套嗎?




“你去照顧鄭娘子,儘量保住你的孩子。”李淵感到很疲憊,“我照顧你祖母,你母親會照顧弟弟,你顧好自己。”




李建成哭道:“是!父親!”




看著李建成離開,李淵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自言自語:“有了孩子就會成熟了,一定是這樣,我當年也是有了毗沙門才長大。”




李建成不僅是李淵第一個孩子,還是李淵寵愛了九年的“獨子”。




那時他還是千牛備身,住在京城中。李建成既是在獨孤老夫人膝下長大,也是在李淵的面前長大。




在李世民和李玄霸出生時,李淵才外放。所以李淵雖然也很喜歡李世民和李玄霸這對時隔九年才又得到的雙生兒子,但至少現在,李淵對李建成的感情肯定比聚少離多的李世民和李玄霸深厚。




子不教,父之過。他無法自欺欺人李建成若走偏了路,都是母親的錯。




他自己也教導了李建成,手把手地教導李建成認字,讀書,習武,比對李世民和李玄霸認真得多。




李世民和李玄霸還未到八歲。他們這個年齡就有如此成就,幾乎是純粹是吃天賦。




“所以大郎才厭惡二郎三郎嗎?” 李淵扶額苦笑,笑出了眼淚,“這會顯得你更沒用,顯得為父的教育更失敗啊。”




……




李玄霸醒來後已經是一日後。




李世民已經退了燒,但緊緊地抱著李玄霸的手臂不放。別人擔心他過了病氣,想要把他抱走,他怎麼也不肯。




李淵便讓李世民陪在李玄霸身邊。




李玄霸醒來前,李世民一直沒說話,好像啞了似的。連竇夫人喚他,他也只是用點頭搖頭回應,並不出聲。




御醫說李世民受了驚,過幾日心靜了就好了。




李淵和竇夫人很擔心,但也只能相信御醫。




孫醫師好像意識到唐國公府後宅出了比較複雜的事,藉口採藥,入山跑得不見人影,只留下了藥方給李淵。




李淵真想把腳底像是抹了油的孫醫師揍一頓。




待李玄霸醒來,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獨孤老夫人本來單獨和李淵、竇夫人說要過繼李世民和李玄霸,沒有外人聽到。




竇夫人來到李世民和李玄霸院子的時候擔心獨孤老夫人過來發瘋,先遣散了其他僕人。




但獨孤老夫人自己帶了僕人來。




李世民和李玄霸病倒之時,竇夫人雖然心急如焚,仍舊迅速控制住了在場的奴僕。




只有李淵想起張婆的話,擔心獨孤老夫人身邊還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便將獨孤老夫人身邊所有奴僕都關押起來,只留下張婆照顧獨孤老夫人。




之後這些人被李淵派家兵帶走,去向就連竇夫人都不知道。




張婆向李淵請求,如果老夫人去了,自己要陪葬。




竇夫人說了情,讓張婆跟著自己。




李淵記著張婆是帶過自己的老僕,又是母親最信任的僕人,對母親很忠誠,便心一軟,同意了。




李玄霸默默地喝湯喝粥喝藥,然後忍無可忍地讓人把雞肉撕好了放碗裡,還加了一個蛋。




李玄霸:【我說了多少次了!生病光喝湯喝粥是好不了的!我要吃肉!】




李世民眨了眨眼,終於發出了聲音:“撲哧。”




李玄霸瞥著二哥道:【你也不準喝粥,趕緊吃肉。】




李世民笑得和以前一樣:“好。”




他從床上爬起來,對母親伸手:“孃親,我要吃大雞腿。”




竇夫人微笑道:“好,娘給你拿。”




竇夫人走出門,然後捂住了嘴,淚如雨下。




她得去告訴丈夫這個好消息,三郎醒過來了,二郎也開口說話,還笑了。




二郎說要吃大雞腿呢!得給二郎多拿幾個。




李淵聽到這個好消息後,鬆了口氣。




他按壓了一下疲憊的雙目,問獨孤老夫人道:“母親,你想吃什麼?”




獨孤老夫人喃喃道:“大郎……大郎……”




李淵雙手握住獨孤老夫人的手,將獨孤老夫人的手貼緊自己的額頭:“娘,你糊塗之後就只記得你的大孫兒,真的不記得我這個唯一還活著的兒子嗎?”




獨孤老夫人卻並不理睬他。




如張婆所說的,如三兒子所說的,如御醫所說的,他的母親老糊塗了。




只這麼幾日,居然就喪失了理智,徹底的老糊塗了。




李淵不知道自己是悲還是怨。




或許母親在第一次“挑撥”大郎和二郎三郎的兄弟關係時,就已經老糊塗了。是他不好,沒有及時發現,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是的,一定是這樣。




母親只是老糊塗了。她若清醒著,肯定仍舊是那個疼愛自己,疼愛所有孫兒的唐國公老夫人。




“你陪著母親,我去看看二郎三郎。”李淵把獨孤老夫人的手放進被子裡,對張婆道。




張婆點頭,坐到了獨孤老夫人身邊,細心為獨孤老夫人擦拭嘴角的唾沫。




三郎君醒了?




張婆心裡卻沒有自己以為的高興。




她想起了三郎君逼迫老夫人的模樣,第一次感受到了三郎君原來是一個心狠的人,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孩子。




但張婆又發覺,自己其實還是有些關心三郎君的。




三郎君說出那些話,難道不是被逼的嗎?他是不是聽過很多次別人在背後嘲笑他會早死的話?




“造孽啊。”張婆捂著嘴道。




……




李淵去見李玄霸時,父子二人都沒有說起當日那事,好像當日那事不存在似的。




唐國公府也沒有人傳這件事,這件事是真的不存在了。




李淵道:“太子殿下來探望過你,帶來了陛下的關心。若你支撐得住,給太子殿下和陛下寫封信,字寫醜點沒關係,一兩句就行了,讓陛下和太子殿下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