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新番 作品

第513章 法今王

    尤其是黑夫!雖然他小心地避免多立戰功,讓李信出盡風頭,但李斯卻知道,黑夫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簡在帝心的人,又多了一個。

    而且黑夫的利害之處在於,常能誘使皇帝偏離初衷,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處。李斯不知道這黑廝是開了掛,所以才能次次中獎,還以為他有過人本領,對黑夫的警覺,也隨著黑夫地位的尊崇,而日漸加深。

    但這次的事,以李斯原本想來,黑夫遠離朝堂太久太遠,是沾不上邊的,但沒想到,他還是攙和進來了。

    李斯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廷尉葉騰,心中暗道:

    “是葉騰的授意麼?是廷尉想要表明,他與我想法不大一樣,急於樹立政見,好爭取未來左丞相,甚至右丞相之位,而唆使其婿出頭的麼?”

    不管原因是什麼,李斯都決定,今日要給年輕人好好上一課,順便,也踩熄葉騰的小心思。讓黑夫知道,薑還是老的辣,西拓之事只是巧合,皇帝的心思,可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

    封禪事件,讓李斯確定了,秦始皇接下來的注意力,會放到一統天下人心、輿論上,他的焚書之議,便是為了迎合皇帝。

    這時候,黑夫也說完了,李斯便搖頭道:“膠東郡守之言,只是站在一場公室告的訴訟上,認為只需罪責涉案儒生、士人,其餘人不必追究,未免目光太淺,還是沒站在國事角度啊。你可知道,當年商君為何要燔詩書麼?”

    黑夫拱手:“聽說是為了明法令……”

    “然也,燔詩書,是為了明法令!”

    李斯聲音大了起來:“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此皆為律令所不容。以武犯禁好懂,但以文亂法,如何生亂?靠的便是他們的‘法先王’之說!”

    這個詞讓黑夫一愣,張蒼曾經和他說過,“法先王”,乃是百家的普遍主張,喜歡託古甚至於復古。

    儒家就不必說了,不管哪一派,都認為,三代是最好的黃金時代,今不如古,後不如前,後人所要做的就是對上古三代的統治模式去儘可能地模仿、恢復和延續,最後做到“克己復禮”。

    像孔孟之徒,言必稱堯舜,問必談仁義,你問他如何富國強兵,他回你一句“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你問他怎麼一統天下,他回你一句“不好殺人者能一天下”。話雖然好聽且道德正確,但對旦夕存亡,敵軍兵臨城下的戰國七雄而言,真的有一絲現實意義麼?

    老莊一派的道家,雖看儒家不順眼,但亦認為回到“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小國寡民時代才是最好的……

    李斯抨擊了諸家頑固不化的“法先王”後說道:“如今諸生以古非今,便是此說作祟,就像田間鋤草一樣,若不艾殺其根,只拔其葉,過上不久,田中又會雜草叢生,而秧苗粟麥皆萎靡不振矣!故必窮追其惡,將法先王之百家,連同其倡導復古的《詩》《書》等焚燬,使無人再敢以古非今!”

    在李斯看來,百家多是“法先王”,站在國事角度考慮,那些百家之士,以及其所著之書,皆有罪!哪怕有的學派的確沒有法先王的情節,但就像是地裡的雜草,哪個農夫會蹲下身子,去看它們的品種?往往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一鋤頭下去,全部剷除,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