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26章 解紅居

    雖然蘇仙的《鳥鳴澗》裡並沒有住著這樣一個破面鬼,其畫面的佈局與設色也有著和王希孟風格迥異的差別,但同一體裁同一主題的畫作在同一時期所呈現出來的意境或多或少都會有異曲同工之處,而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似之處,恰似一個富有神通的靈魂一樣,能勾連起即使與之相隔萬里亦能遙相呼應的某個靈魂。

    白天,崔洵神色泰然地面對著《鳥鳴澗》;夜晚,心虛的他噩夢連連,王希孟臨死前的那雙眼睛猶如夢魘一般纏繞著他,逼迫著他,追趕者他,驚慌失措的他從黑暗的夢裡一直狼狽地逃竄到了黑暗的夢外。

    是而,他決定,要換掉那幅畫,不,要徹底而永遠地銷燬這幅畫。可是心慌意亂的他左思右想,也沒想到一個合適而充分的理由。

    而事實證明,他缺少的並不是理由,而是理智。

    苦惱多時的他最終想到一個十分愚蠢的辦法——他秘密吩咐申二以入室行竊的方式偷走這幅畫。

    可申二的行動並沒有他設想的那般一帆風順,不僅差點露出馬腳,還害得何瓊芝受了驚嚇。

    在那場大火之中,《鳥鳴澗》和《山北燕雲圖》皆付之一炬,雖然崔洵也感到心疼,但總算了了他的一塊心病。隨後,申二也如其所願永遠地閉上了嘴巴。相比於之前王希孟之死,崔洵此次下手顯得更為沉著,也更為老辣。畢竟,在他看來,申二隻是他跟前的一個奴才,拿了主人的錢,就該為主人賣命!

    這麼多年,崔洵“主人”的陰鷙與殘忍,讓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也讓他獲益匪淺。

    然而,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數日前,在他壽宴當日,杏娘收到一個來自無名氏的錦匣,這又讓他陷入了深重的不安之中。匣底的字確實很像王希孟的筆跡,但深諳書法的崔洵卻也辨識得出,那是有人刻意仿冒的,而且在他看來,那個人仿冒的水平可謂相當拙劣。

    不過,那人故意冒用王希孟的筆跡,卻不得不讓人深味此人的用意。崔洵當時的反應與其說是冷靜,還不如說是緊張到了極點。而讓他如此緊張的還不只是這兩行字,還有那支銀釵。在回去的路上,他彷彿想到了什麼。所以第二天,他遣人往解紅居那裡遞了帖子。

    一家郎主去見自己的小妾,居然還要先遞帖子,而且還要得小妾允肯之後,方可面見。豈不怪哉?這不得不說說這位小妾的來頭。

    崔洵的這位小妾曹衣娘,與那位“帷雲翦水,滴粉搓酥”的章穠娘子本都是出自千花林的錢塘名妓,自打章穠投了張俊的懷抱之後,這位曹衣娘也夢想著能夠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

    論姿色論才華論情趣,她自問沒有一樣比不上章穠。可時運不濟的她卻只能在羨慕與妒恨之中蹉跎著自己的青春。忽而一日,她在酒席上遇到了昔日的好姐妹章穠。

    今非昔比的章氏珠光寶氣,滿面雍容,一身華貴,光彩奪目,儼然名門貴婦,身邊伺候的人如眾星拱月一般小心翼翼地簇擁著她向著席間正中的位置移動過去。而她呢,旁若無人地踩著眾人為之豔羨為之傾倒的目光款款地移動著她的蓮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