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30章 多情何似無情

    鄧林冷哼一聲,說道:“公子高才,又志在青雲,他日必能折桂高枝。到那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可真是快意人生啊!”

    鄧林這番突如其來的“恭維”,聽得吳掌櫃是心驚肉跳。

    這人人都知道柳雲辭一心向慕功名,無奈其父不允,讓這位曠世才子空負一身才華而無用武之地,只能徒然寄情於鶯花柳陌之中,在這溫香軟玉之中解脫自身肉體的桎梏,在這醇酒美人之間尋得一點心理慰藉。當然,如果你非要認為這是自我麻醉,也未嘗不可。反正,他柳雲辭也不介意你的看法。

    鄧林刺耳的揶揄,柳雲辭並非聽不懂。

    常人說他無情或薄情,他都不以為意;而唯有這功名之道,是他心裡永遠難以拔除的一根刺。

    鄧林這般直截了當地直戳自己的痛腳,讓柳雲辭多少有些難堪。他自負有這樣的才華,也深信這樣的得意本屬於他、也只能屬於他。

    手中的團扇躊躇了半晌,那對美人的眼睛再次痴痴地望向了鄧林,只是這次的眼神有些幽怨,有些苦澀。但很快,美人的面容再次模糊了起來。團扇復又歡快地搖晃了起來,恬然自適地傾吐著那股子柔媚的香氣。

    “一夕杜陵夢,何足道哉?”柳雲辭以不屑、不在乎的口吻自我解嘲道。

    而鄧林恍若不聞,兀自繼續說道:“先賢有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博學多才,志存高遠,這無可厚非,而且我相信憑你之才,來日必能策名就列、飛黃騰達;可你竊玉偷香始亂終棄,有違先賢之道,終是為君子所不齒。君子者,擔當也。若連這小小女子的一片芳心都擔當不起,那還談什麼君命天恩。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望三爺好自為之。”

    這番話,鏗然有力,擲地有聲,只是從這個又矮又窮、又酸又臭的郎中口中說出來,讓人有些難以置信。吳老六聽完,著實吃驚不小,暗生佩服。

    柳雲辭嘴角輕揚,似乎在嘲笑鄧林那愚不可及的書生意氣。

    鄧林說完便欲提酒而去,他也沒再阻攔,任由著鄧林絕裾而去。

    “鄧公子,終究還是認為,在下是一個眠花宿柳的負心薄倖郎,那在下多說無益,後會無期!”

    鄧林,一介酸儒,迂腐不堪,卻又有幾分可笑而可敬的傲骨,柳雲辭並不厭惡他,甚至還有一絲喜歡——當然,三爺自己是絕不會承認的;但要他放下自己的身段向這麼一個誤解自己又極端厭惡自己的人再獻殷勤,那是絕不可能的——三爺可是要面子的,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那得多不要臉啊!不可以!決不可以!

    鄧林嗤之以鼻,卻又停下腳步來回道:“薰蕕不同器,梟鸞不接翼。三爺空谷幽蘭,在下茅坑臭草。你我雲泥異路,自不必再見。”

    柳雲辭冷冷一笑,那張清秀如玉的面孔驀地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呵呵,竊玉偷香,誠然不足為人道;不過賢弟牆角竊聽、門下偷窺,又何以見得光明磊落了呢?這難道是君子所為嗎?”

    鄧林瞿然回身,又氣又惱,張著口想辯解幾句,卻想不出該說什麼。偏偏柳雲辭那雙妙傳主人意的明眸之中泛起的一絲冷蔑,又恰如其分地在鄧林回望之時毫無保留地湧向了他鄧林。鄧林猝不及防,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似被人狠狠地賞了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