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132章 人與暮天俱遠

    祁穆飛慘淡地笑了笑,以此來掩飾他微微顫抖的嘴角,可這時,他握信的右手卻又不聽使喚地顫抖了起來,雖然他極力用左手去撫平右手的失態,但兩頰因為咬緊牙關而微微突起的腮骨,卻難掩悲傷。

    回頭相顧低頭不語的師瀟羽,把信遞出後,她也沒再說話,好似信裡已經交待了所有的事情,所以此刻她已經無話可說,又或許是這個場合的問題,在這莊嚴肅穆的祠堂內,那些肺腑之言、那些私情密語,確實不便說出口。

    祁穆飛自作多情地在心底揣想著師瀟羽沉默的理由。

    “還是去素問軒說話吧。”祁穆飛畏寒似的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口氣,同時,為自己也為對方找了一個方便談心的地方,至於為什麼去自己的書房談心,他的解釋是:“杜衡還在那等我。”

    “放心,我絕不會食言。”未免對方疑慮,他又補充道,“祁門的規矩,有恙在身,是不能進入祠堂的,就算是內院也不行。”

    師瀟羽惶惑地抬起頭來,那略顯不安的眸子好似在為自己的病軀不意衝撞了列位祖宗而感到抱歉。祁門的規矩,那“一刀齊”黃柏曾提點過她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是飄風過耳,全然不在意,以至於祁穆飛這隨口胡謅的一條家規,她也分辨不出真假來,只能信以為然。

    她微微頷首,對祁穆飛的提議表示贊成。

    二人恭恭敬敬地拜別先祖。

    正欲起身時,師瀟羽卻發覺自己的雙腿不聽自己的使喚,久久都無法動彈。在“家法伺候”這件事上,師瀟羽從來都不是死腦筋的,她很會隨機應變,可今天為了和“清徽堂”對峙,她傻傻地曲著雙腿跪到了現在,連偷懶都忘了。

    僵持了這麼久,“清徽堂”三個字在暮色之中逐漸暗淡,而她的雙腿也在又冷又硬的磚面上逐漸失去了知覺。

    善於察言觀色的祁穆飛察覺到了她雙腿的乏力,伸過手來相扶。師瀟羽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接受了對方的臂助。

    隔著衣衫,藉著祁穆飛的手臂,師瀟羽艱難地從地上緩緩支起了自己軟弱的身軀,不過準確來說,應該是祁穆飛將她那兩條好似深陷沼澤之中的腿給拔了出來。

    藉著祁穆飛這根拄杖,師瀟羽走出了清徽堂,期間,她還對這根拄杖表示了感激。但走出清徽堂之後,她立馬就現出了得魚忘筌的面目。見到松音和丁香二人,她二話不說就撇開了祁穆飛的幫扶,連祁穆飛並肩同行的提議都毫不留情地給拒絕了。

    無奈,祁穆飛只好獨自走在前頭。

    師瀟羽則默默地跟在後頭,有意無意地和祁穆飛保持著一段距離,有時候距離近了,她就會放慢腳步,等他走遠;有時候距離遠了,她又會加快腳步,努力跟上。

    從清徽堂到素問軒,不算遠也不算近。只是祁穆飛的步速放慢了,所以這段路走得比往常要長一些。

    一路走來,他都沒有回頭,只是憑著自己的耳朵計量著自己與跟隨者之間的距離,憑著她的腳步聲判斷她那一刻在看什麼在想什麼。有時候路邊的景緻拖慢了她的腳步,他會慢下來等等她;有時候樹蔭間的一道冷風催她疾行,他也會加快腳步,儘快地離開那一片陰冷的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