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樓 作品

第276章 誰能縶白駒

    對於杏孃的這一回答,鐵鷂子依舊不置一詞,但其臉上的表情卻已經道出了他的心底話:杏孃的這一回答在其意料之外。

    他瞥了一眼師瀟羽,見其眼神裡的迷惑似乎連她也不知道師清峰當時正是讀著李白的《大鵬賦》才有此即興之作。

    “哼,你能學會掛金索和掃花遊,看來你的悟性還不錯。”儘管杏孃的回答出乎其意料,但鐵鷂子的臉色依舊十分冷峭,不肯將心中的讚許之情流露分毫。

    “撼庭秋的第一重乃是根本,前門萬壑雷,後庭一葉秋。所以,撼庭秋,於別人,為‘撼’,於己,則為‘秋’。歐陽修的《秋聲賦》中說過,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你所學的撼庭秋,大致如此。其後三重之變化,就看你是先秋風而起還是後秋風而起了。這一先一後,看似無差,實則差之千里。你師父讓你自己悟,也正是此理。”鐵鷂子典璧說這番話的時候,絲毫不避忌周邊之人,侃侃而談,坦然自若。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這第一重,泥而不滓,涅而不渝,心不慌意不亂,所見即所見,所聞即所聞,所見非所見,所聞非所聞。”典璧頓了頓,“其實,首關通了,餘則不難。可你久久不悟,顯然是你心不在焉。”

    “雜念縈心,塵慮不淨,天分再高也是枉然。”典璧一拂袖道,“所以,我也沒什麼可以指點你的。”

    “前輩一語中的,恰解開了晚輩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大疑惑。”聽聞鐵鷂子典璧一針見血的“指點”,杏娘既是感激,又是慚愧。

    瞥眼見杏娘俯下身來欲作禮,鐵鷂子立時擺手制止道:“唉,你千萬不要謝我!你要是開口謝了我,那我這接下來的話就沒法開口了!”那說話的眼神猶似是對這指點之功不僅不以為意,還十分之不屑。

    說完,他還把臉一沉,鼻孔裡習慣性地發出一聲粗魯的“哼!”

    “五年時間才學了你師父兩套最粗淺的功夫,還學得這般差,要是我早把你趕出師門了?”鐵鷂子忿忿然尖聲罵道,兩道鬍子隨著他的聲量一高一低地抖了兩下,“所以你以後見著別人,千萬別說我指點過我!免得教我這根鐵蛇被人恥笑!”

    杏娘與吳希夷心照不宣地相對一視,啞然不語。

    二人皆知這鐵鷂子本是好意賜教,但恐杏娘將這釋惑之功歸之於他,故作此惡語,以防杏娘對外聲張,叫金鞭姥姥知曉後心裡不痛快。雖然徐婆惜和他是舊識,但畢竟師道尊嚴,不可輕慢,他一個外人對其徒弟指手畫腳,終究於理不合!

    “晚輩雖是不才,但也決不敢辱沒前輩名聲。”杏娘謙遜道,“今日能得前輩這番教誨,已讓晚輩惶恐不已,日後還怎敢於人前妄提前輩名諱啊?”

    鐵鷂子兩撮鬍子微微一撇,不答一詞。回過頭來,他又有意打量了師瀟羽一眼,嘆惋道:“真是可惜,你是女兒身。”

    師瀟羽正琢磨著鐵鷂子說的那番關於“撼庭秋”的話,倏然覺得其言之有理,然而才一轉頭,她又覺得此人說話殊為無理,不覺秀眉上挑,語帶機鋒道:“虧得我是女兒身,要不然,您哪還能坐在這兒?”

    “哦——為何啊?”鐵鷂子故意追問道。

    師瀟羽側過身臉,沒好氣地答道:“師樂家的好男兒,才不會和一個瞧不起女人的人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