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是草 作品

29.忘記

 大福晉氣不過, 去找三福晉算賬,卻被人家輕飄飄幾句話給打發了。

 三福晉說:“大嫂,做人不能太貪, 老太太跟著長房,老太太的體己銀子我們可是一文錢沒要。這些年老太太手裡有多少銀子,我們不知道, 大嫂還不知道嗎?三房不要老太太的銀子, 怎麼也要在其他方面補償一下吧, 不能世襲的爵位給了長房, 孝順的名聲給了長房,老太太的銀子給了長房, 三房賠本賺吆喝吧!”

 大福晉被懟得啞口無言,又極孝順, 回家也不敢問老太太,就此生生忍下。

 從前有三房撐著, 長房從來不用為吃穿用度發愁, 如今分了家, 才知道什麼叫柴米油鹽貴。

 索尼老爺子世襲的爵位是給了大老爺,可空有爵位沒有實職,僅靠那點年俸連吃喝都不夠。

 分得的田地都是上交租,今年的租子已經交了,三福晉好像忘了這事,大福晉根本不知情,於是一文地租也無。

 鋪子就更氣人了。賬上看著有錢,一問才知道不是欠款就是實物,反而還倒欠了幾個掌櫃和幾十個夥計的工錢。

 佟佳氏建議關掉那幾個賠錢的鋪子,比如皮貨鋪和成衣店, 將鋪子租出去吃房租,旱澇保收。

 可幾個店鋪的人拖家帶口來哭鬧,大福晉愛心氾濫,不但沒將那幾個鋪子關了,反而讓佟佳氏拿錢把欠掌櫃和夥計們的工錢給補上。

 於是店鋪不但沒有收益,每月還要往裡搭錢。

 “三叔怎麼說?”郝如月知道長房是個大包袱,可皇后才薨,國喪剛結束,三房就火上房似的甩掉長房,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常泰憨笑:“分家的時候三叔也在場。”

 那就是贊同了。

 也對,之前皇后健在,長房尚有利用價值,為著三叔的仕途,三房絕不會提出分家。

 如今皇后薨逝,她入宮,三叔多半以為皇上會納了她,即便當不了皇后,至少也能是個寵妃。

 結果她只封了女官,還攬了撫養太子這個費力不討好,且風險極大的差事。三叔並不看好,甚至害怕受到牽連。

 這時候三嬸提出分家甩包袱,三叔求之不得。

 只要分了家,便能隔絕風險。

 若她將太子養得很好,長房將來風光了,三房能跟著沾光。若她因此獲罪,長房受到牽連,三房也能想辦法把自己摘乾淨。

 這一手算盤打得極妙,郝如月都想給索額圖拍手叫好了。

 “大哥,你讓額娘和大嫂她們放心,我在宮裡不缺錢花,前幾日皇上還從私庫裡撥了五千兩銀子給太子。”

 郝如月將那一沓銀票塞還給常泰:“這個我用不著,你拿回去。”

 常泰見妹妹跟著太子有錢花,便也沒有堅持。畢竟家裡並不寬裕,佟佳氏每天都在為入不敷出發愁。

 將這沓銀票塞回去,郝如月又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兩張遞給常泰,常泰打開看去,嚇了一跳:“妹妹,這是……”

 “這是兩千兩銀票,皇上額外給的,想讓我幫忙買一種稀罕的藥材。”

 說到這裡郝如月故意壓低聲音:“哥哥,這件事要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皇上知。便是皇上當著外人問起,你也不能說真話,能做到嗎?”

 常泰看看手裡的銀票,心說如月進宮之後,家裡統共只給過她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再沒有多的了,這兩千兩隻能是皇上給的。

 既然是皇上派下來的秘密任務,別說是給錢,便是不給他也得想辦法孝敬啊:“妹妹,你說吧,讓我做什麼?”

 郝如月神神秘秘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常泰睜大眼睛看向她:“那些都不要錢,隨便給點吃食就能拿到,這兩千兩……”

 郝如月朝他眨眨眼:“皇上心誠,給你你就拿著,把差事辦好就行。”

 常泰想分一張給郝如月,郝如月不要:“我跟著太子不缺錢,皇上剛給的五千兩還不知道怎麼花呢。”

 等常泰將銀票收好,郝如月想了想又道:“咱家不是分了皮貨店嗎,哥哥下次換班幫我帶點羊毛進來。”

 常泰聽得雲山霧罩,總感覺妹妹自從大病過一場之後變得不一樣了,具體哪兒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宮裡什麼好皮子沒有,妹妹要羊毛做什麼,那玩意兒又羶又騷,仔細嗆著太子。”

 羊身上除了羊肉,便只有羊皮可用,羊毛褪下來便扔了。只有路邊的乞丐才會撿了那難聞的羊毛,塞進衣裳裡冬天禦寒用,離老遠都能聞見臭味。

 這也是郝如月臨時想出來的生財之道,不確定是否可行,便沒解釋:“哥哥去辦就好了,別問那麼多。”

 還是那副嬌蠻任性的樣子,哪裡有什麼變化,常泰無奈只得答應下來。

 等到常泰下次換班回宮,郝如月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芍藥拎著一包袱據說洗過,仍舊臭烘烘的羊毛,走在郝如月身後,邊走邊問:“姑娘,這羊毛是做什麼用的?”

 郝如月回頭:“給太子做冬衣用。”

 芍藥“啊?”了一聲:“羊毛也能做衣裳?”

 她真是聞所未聞。羊毛這麼臭,便是真能做衣裳,人穿上也要被燻臭了吧。

 太子那樣小,可別被燻出個好歹來。

 回到慈仁宮,郝如月拿出一包同樣臭臭的粉末遞給芍藥:“讓人用這包粉末把羊毛泡上,泡……半天吧,之後清洗曬乾備用。”

 可憐芍藥被羊毛燻了一路,此刻又被粉末辣到眼睛,忙應是退下。

 這身衣裳是沒法要了。

 吩咐完芍藥,郝如月又問丁香:“宮裡哪裡有紡車?”

 丁香雖然疑惑,但比起清洗羊毛,她明顯更想去找紡車,便道:“針工局肯定有,奴婢這就派人尋一臺過來。”

 有了羊毛,有了紡車,還缺一個紡織女工。索性從乾清宮調撥過來的宮女中有人曾經在針工局當差,很快紡織女工也到位了。

 翌日,康熙給太后請過安,到後殿看太子的時候,正好趕上郝如月指導宮女紡線:“對,把羊毛當成棉花,毛線儘量細,能紡多細就紡多細。”

 眾人聽見通傳忙起身行禮,康熙走到紡車旁邊,彎腰拾起一片散發著馨香的潔白,轉頭問郝如月:“這是……羊毛?”

 郝如月點頭:“回皇上,這是用香料洗過的羊毛。”

 康熙挑眉:“什麼香料?”這個味道讓他想起小時候躺在額娘懷中,半夢半醒時聞到的香味,特別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