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疑路 作品

第41章 鹹魚

 不得不說,五位大爺的子孫們是很有心思的,派來的人是和國主橙世關係最好的一個,也是最會來事的一個。 

 而橙世現在的第一反應是先把商仲尼押了下去,名義是案件的細節還需要進一步跟進,暫時先由楊天風看管。實際上是害怕橙餘一個不小心說出來囚車中逃走的人就是丁亥,那樣一來,橙世的這盤大棋就砸手裡了。 

 處理好了商仲尼的問題,橙世穩了穩心神,在腦子中轉了轉,確定找不出什麼太多問題,才宣橙餘進來回話。 

 橙餘像個小肉球一樣,肚子大得遮住兩條小短腿,稍微往前走快點就容易肚子著地滾著進了。一進來,哭聲就起來了。 

 他的哭聲,和別人的不一樣,又高亢又響亮,還氣息綿長。這也是多年伴讀的工作經驗,先生的鞭子還沒落下,一嗓子就喚起了先生的憐憫之心,畢竟犯錯的是橙世,橙餘隻是個專業代打。 

 他這一哭,讓橙世回憶起了往事,他上山打獵被抓回來,橙餘捱了一頓胖揍。他下水和鼉龍大戰三百回合,橙餘又被一頓毒打。他每闖一次禍,橙餘就得脫一層皮。 

 想到此處,橙世的心就軟了一半,說話的腔調也溫柔了起來,“墩,起來說話,來人,給墩拿把椅子,說下慢慢講,不要怕,有孤在,現在沒人敢難為你。” 

 墩,是橙世對橙餘的獨有暱稱。是飽含情意的稱呼。 

 橙餘被人攙扶著坐在椅子上,好好的順了幾口氣,帶著哭腔說,“大哥,墩沒用啊,辜負了大哥的信任,前幾日十輛黑囚車過境歧路,走著走著,卻少了一輛,而且,我們幾個兄弟找來找去,也不知道丟了的是什麼人。” 

 “嗯。”橙世的心中已經確定了七八分,被劫走的那個黑囚車,裡面裝著的就是被藏匿了身份的丁亥,世間查無此人,當然是沒有任何資料能查的到。“天風,這事是你負責的,你來談一下吧。” 

 楊天風點了點頭,站起身看向身後的橙餘,問道,“丟得那輛囚車可是篆刻著梅花?” 

 “大老楊,你怎麼還是那麼聰明,怪不得以前捱揍的一直是我,你就和在現場似的,真是神了。梅蘭竹菊、楊柳松柏、還加上蓮花和荔枝。十囚車,你怎麼一下就猜中了?”橙餘對著楊天風豎起大拇哥,大老楊是三人之間的愛稱。 

 說者或許無心,聽者又豈能無意。 

 被壓制了一整場的張東來率先將炮火對準楊天風,“王上,臣如果沒記錯的話,商仲尼的案子,和這次十囚車都是楊宰相越過刑部直接安排的吧?如今,商仲尼越獄被抓回來,十囚車也出了這前所未有的笑話,難道楊宰相不應該負責嗎?” 

 他身旁的莊文辭只是略做思考,就和張東來結成了統一戰線,一起圍攻楊天風,“宰相大人,這虛君實相,雖然是祖制,但如果宰相不堪大用,而王上聖明仁哲,祖制也不是不可改。” 

 橙世微微的點了點頭,罷了,不愧是三朝老臣,太知道王上需要聽什麼樣的話了,這話恰好說到了橙世的心坎上——一個雄心烈烈的君王,豈能容忍強大的相權掣肘? 

 楊天風盯著突然跳起來攻擊他的兩個人,一股子危機從心頭升起,莫非這場朝會的真正目的是借刀殺人?殺掉自己這個實權宰相,將權力重新收回橙世自己手中?所以橙世才將張莊兩家的事情輕輕放下,便是為了此刻他們的投桃報李嗎?還是說橙楊兩家的鐵桿聯盟就要宣告終結,橙世已經做好了對楊家全面開戰的準備了嘛? 

 “二位大人,商仲尼不是抓回來了嘛?協助他逃跑的人也抓到了,提上來問一問,不就全知道了嘛?何必妄自猜測?” 

 隨著楊天風的示意,被押在殿下許久,連午餐都沒撈到一口的王宗續被推了上來。 

 橙世看到來人,張口就說,“這不是那個菜攤老闆嗎?他怎麼和這事扯上關係的?” 

 “他是黃泉的諜報,至於為何要救商仲尼還得問問,我也沒太想明白,這件事和他們黃泉一點關係也沒有啊?王宗續,我橙龍國自問,沒有虧待你,甚至禮遇有加,你為何干出這種事情來?” 

 被綁著的王宗續腰桿挺得更直了,不到六尺的漢子看著倒有八尺的氣勢。“君子,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行事不問利害,只問一個義字,合乎義的事情,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講人話。”楊天風用手指洗了洗耳朵,不耐煩的提醒到,“我辦事向來很周到,你的一家老小四十三口,連帶那隻大黃狗都已經被我請到楊家屯做客了。現在還沒在路上,你再這麼說話,我可不敢保證他們都到的了。” 

 這番話既是說給王宗續聽,也是說給兩棵牆頭草聽,還是說給草後的風聽。 

 “商先生大仁大義,數次救他國百姓於水火,怎麼可能幹出那種事情?救這樣的人,死了也值了。可恨那國玉成,白起了那麼好的名字,屁得玉汝於成,整個一個軟蛋。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倒了下去,這兩位大人看我幹嘛?我說的是國玉成。”王宗續不愧的頂級的諜報人員,才看了幾眼,就看出了朝堂之上矛盾重重,出口就挑撥了一番,將指桑罵槐的功夫施展了出來。 

 “國玉成是誰?”楊天風這個級別的權臣,顯然不可能知道一個最底層公差的姓名。 

 “就是狗剩子,那天押我去見您的哪個公差,您不是還讓他送我去地牢,說服商仲尼嗎?”王宗續將事情的本末有選擇的說出,恰好就在這個節骨眼上。 

 兩顆牆頭草敏銳的抓住了其中的機會,莊文辭這次搶了先,質問道,“宰相大人,真會裝糊塗啊,明明是自己一手安排,一手策劃的,如今那國玉成迷途知返,才讓你的私自放炮商仲尼的計劃泡湯,你竟然敢在這裡推卸責任。” 

 張東來也不甘寂寞的問向王宗續,“說,那個國玉成是不是你的內應,是不是他給你提供的掩護,他為你找的作案工具?” 

 “大人明鑑萬里,正是如此,正是有此人配合,找到了一口距離最近的枯井,我才能這麼快的挖到水牢之中。” 

 “這就是了,再把國玉成帶上來一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嘛?看那個大奸大惡還能一手遮天。”張東來搶在莊文辭前面,做出了重要判斷。至於那個大奸大惡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怕是帶不來了。那個國玉成已經死了。”王宗續這句話說得很巧妙,他沒有說是自殺,還是謀殺,只是說死了。給人們留下了不少的想象空間。 

 “啊?這麼重要的證人,竟然被謀殺了?”話到了莊文辭耳朵裡,就過濾成了謀殺,而且還把“重要”兩字搖得十分清晰。 

 “不言而喻,一定是有壞人怕事情敗露,卸磨殺驢,斬草除根。”哼哈二將似的張東來趕緊給老搭檔補充說明這件事情的惡劣性質。 

 “二位,不要這麼著急,這個位置即便不是我,也斷然不會輪到二位。王宗續,你繼續說,你一個黃泉人,和此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僅憑著仁義二字,就要掀開你們黃泉國的全部部署嗎?”楊天風絲毫不理會二人的狂吠,事實上他從來也沒看得起這兩顆草,即便是他倆跪著舔自己鞋底的時候。 

 “仁義二字,還不夠嗎?大人是官當久了,世間的汙穢看多了,不相信世間就有這樣的漢子,就有人為了仁義,豁出命去嗎?”王宗續的態度很強硬,一口咬定就是普通百姓報恩,和黃泉國沒有關係。 

 “好,是個硬骨頭,你說得對,我的確久居高位,考慮利益,自然會多一些。可這位海大人,想必你也是有所耳聞的,他的眼睛裡可不揉沙子。”楊天風沒有反駁,而是將皮球踢給了一旁記錄百官自爆黑料的海知府。 

 “啊?這裡面還有下官的事情嗎?下官只是個五品官,這合適嗎?王上?”海知府雖然是頭鐵,但也不是蠢人,絞入朝堂三大重臣楊莊張的糾葛中,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事。 

 “合適,怎麼不合適哪?這裡是玄都城,你是玄都城的知府,玄都城裡的人和事,自然你都可以管。”橙世這個偷換概念的能力又漲了一份,絲毫沒有勸架的意思,反而覺得捲入的人還是不夠多,熱鬧還是不夠大。 

 “既然王上有命,宰相大人也有吩咐,又確實是下官轄內的事務,那下官就斗膽說上兩句。”頭鐵不等於不懂人情世故,講原則也不代表的不會圓通處事。 

 海知府先把緣由說在了前面,這事情不是他想管,是王上要他管,宰相要他管,他只是聽命辦事,不涉及個人恩怨。 

 擺清了立場後,海知府登場插足幾人的紛爭。 

 “第一個問題,是哪位大人勸國玉成迷途知返,最終破獲這次越獄行動的?” 

 “莊道笛,就是剛才被我扔出去那個臭小子。”莊文烈想了想,又看了看哥哥莊文辭,這才站出來說話。 

 “第二個問題,國玉成是死於自殺還是謀殺?” 

 “別看我啊?我那時候已經把捆成這樣了,只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屍體,我哪裡知道?”王宗續看到海知府那如炬的目光急忙擺脫自己的嫌疑。 

 “那麼,宰相大人哪?對國玉成的死有沒有什麼解釋?” 

 “沒有,只是,你們是知道的,我如果動手的話,他們不可能還有活口。”楊天風毫不掩飾自己的狠絕毒辣,是陳述,也是示威。 

 “海大人,哪,你看到了,他當著王上的面前都幹威脅我等,更別說是對這些低等公差了。那還不是想殺就殺,這些年來,他楊天風殺絕的人家還少嗎?”莊文辭藉機奪到了海知府的身後,這正直的身軀能夠為他抵擋一下來自楊天風的死亡威脅。 

 “楊大人,有理講理,沒有必要耍這種手段,不但嚇不到下官,還顯得楊大人涵養低了。”海知府自然是心底無私天地寬,沒有感受到楊天風撲面而來的威脅,“或許第二個問題太大,不好說,那麼,就將其拆解開來,一點一點說清楚。國玉成的直接死亡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