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26 章 第26回

馬車停在清塵院門口。




春妍扶著李蘅上了馬車,將最後一個包裹遞了上去:“夫人,東西都搬上來了。”




“應該沒有遺落了,走吧。”




李蘅環顧了周圍一圈,俯身進了馬車。裡面因為裝滿了東西顯得逼仄,李蘅斜著身子坐在了中間。




春妍歡快的應了一聲,上了馬車拉住韁繩,手中的馬鞭輕揮:“駕!”




馬車便緩緩武安侯府的大門處駛去。




“侯夫人,侯夫人……”




遠處,忽然傳來呼喚聲。




“夫人。”春妍小聲稟報:“是老夫人跟前的惠嬤嬤。”




她狠狠地睨了遠處的惠嬤嬤一眼,韓氏對她家夫人一點都不好,惠嬤嬤是韓氏的心腹,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府裡上下,也就侯爺品行端正,卻是個古板又不體貼的,一點都不值得夫人留戀。




“停車。”




李蘅吩咐了一句,挑開了馬車窗口的簾子,探出腦袋朝外看去。




惠嬤嬤緊走著上前來,氣喘吁吁,語氣便有些埋怨:“侯夫人的馬車太快了,累死奴婢了……”




“你這是在抱怨我?”




李蘅嗓音輕軟,微微挑眉,清凌凌的桃花眸將惠嬤嬤望著




她眼神雖然不凌厲,氣勢卻強得很。她從小在興國公府,是被當做唯一的嫡女培養的。雖然那時她多數時候恃寵而驕,且不學無術,但從小由太傅們輪流教導,她的氣場仍然可以隨意碾壓上京的任何一個貴女。




何況惠嬤嬤只是區區一個下人?




從前,她只不過是不願嶄露鋒芒罷了。




惠嬤嬤只看了李蘅一眼,便忍不住低下頭逃避與她對視,口中連忙否認:“不,奴婢不敢。”




天老爺啊,李蘅今日怎麼好像變一個人了呢?半分不像從前低眉順眼,一副軟綿綿任人拿捏的樣子。只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便壓得她抬不起頭來。




李蘅靜靜望著她,不言不語。是她從前太過不計較了,才會讓韓氏跟前的下人都敢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惠嬤嬤在她的目光中自慚形穢,左右張望,無所適從,心慌的不得了。




“惠嬤嬤來,有事?”




李蘅收了氣勢,桃花眸微微彎起,一手托腮,隨意倚在了窗口,輕啟朱唇散漫地問了一句。




她舉止閒花照水,怡然自得,好似方才那氣勢迫人之人並不是她。




惠嬤嬤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嚥了咽口水,總算這姑奶奶大發慈悲,不盯著她看了。




她收了輕慢之心,低頭恭敬地道:“今日下了雨,老夫人頭風犯了,難受的厲害。著奴婢來請侯夫人,去幫老夫人篦發。”




她偷瞧了李蘅一眼,趕忙垂下眼睛掩去詫異。




李蘅今日太反常了,莫非是失心瘋了不成?之前的李蘅,言行舉止無不端莊得體,做事說話也甚是穩妥。眼下這是什麼樣子?




歪歪




斜斜坐沒坐相,說話也沒個好說相,方才眼神更是像要吃人一樣!哼,且等她回玉堂院告訴老夫人的。




“頭風犯了要我去篦發?()”李蘅輕聲笑了笑,徐徐出言:敢問惠嬤嬤,在我沒有嫁入武安侯府之前,韓氏犯頭風,是誰給她篦的發?




還有,韓氏自己是沒長手麼?就算她沒長手,惠嬤嬤你也沒長手麼?5()_[(()”




她說著,笑看了一眼惠嬤嬤的手。




韓氏說的好聽叫“篦發”,實則是叫她去立規矩。




這三年,但凡韓氏但凡看她不順眼,便會找出這個藉口來。




給韓氏篦發,可不是容易的事。不僅身姿、神態、動作有要求,就連力道,也須得拿捏精準。一個不慎,便會惹得韓氏不快。




韓氏是隻笑面虎,從不會當面對她翻臉,卻能在各種細微之處,將她慢慢的煎熬著。




這三年,她因為要報答興國公府的恩情,也因為趙昱對她還行,才強忍下來。




如今真是和離一身輕,這幾句話說出來,渾身似乎都輕了不少。




她其實並沒有想和韓氏翻臉再走,她覺得沒什麼必要浪費精力,左右以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但韓氏非要將臉伸過來給她打,那她自然也不必客氣。




春妍很是捧場地笑起來,真是痛快,三年來第一次這麼痛快!她太喜歡夫人這樣說話了!




惠嬤嬤一臉震驚地抬頭看李蘅,嘴巴一時都忘了合攏。




什麼?她沒聽錯吧?李蘅方才叫老夫人什麼?




韓氏?




李蘅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莫非是真的失心瘋了?




“你……”她愣了好一會兒L,才反應過來,她挺直了脊背一臉正色道:“侯夫人,您怎麼能這麼稱呼老夫人?老夫人她是您的長輩,是……”




事關老夫人,她當然要維護。這會兒L她也有了底氣,李蘅要是敢動她,老夫人自然會給她撐腰的。




這本賬,她心裡頭門清。




“好了,惠嬤嬤。”李蘅收回支在腮下的手,嗓音清軟,桃花眸天然含笑:“你有這功夫,不如早些回玉堂院,好好照顧韓氏。




至於我,就不奉陪了。




春妍,咱們走。”




她說著笑瞥了惠嬤嬤一眼,拉起窗口的簾子,不再理會惠嬤嬤。




惠嬤嬤見狀大急,忙要上前攔住馬車:“侯夫人,您這是大不孝……”




“滾開!”春妍兇巴巴地朝她揮了一鞭子:“敢過來我撞死你!”




真是氣死她了!




惠嬤嬤一個老奴才,也敢強行攔著她家夫人,惠嬤嬤要是敢上前她就真抽,正好給夫人出出氣。




惠嬤嬤愣在當場,看著馬車駛出武安侯府的大門,消失不見了。




“失心瘋了,這主僕二人一個兩個的,都失心瘋了!”




她口中自言自語,腳下忙著往玉堂院走。李蘅這對主僕真是反了天了,她得儘快去告訴老夫人,看老夫人怎麼教




()訓她們!









馬車跑在大道上,馬蹄聲嘚嘚,聽起來都是歡快的。




“夫人,您要不要先去集市上買點東西啊?”




春妍趕著馬車問了一句,才回梁國公府,有些東西要重新準備。




“不用了。”李蘅靠在窗口處,看著外面的情景:“先去會仙酒樓吃飯,然後回一趟梁國公府,把東西放下。咱們還得出來一趟,我要將銀子拿去給益陽長公主,到時候再買吧。”




這些日子,她忙著和離的事,開酒坊的一切事宜,都拜託給了劉雅箐去置辦。




如今手裡有了銀子,自然該第一時間給劉雅箐送過去。




“那夫人手裡的那些銀子夠嗎?”




春妍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不知道呢。”李蘅目視前方,思忖道:“看看吧。實在不行,不夠的慢慢還給長公主就是了。”




她並不怎麼擔心,她和劉雅箐這點交情還是有的。




“也成。”春妍笑道:“反正長公主殿下肯定是會幫著夫人的。”




“都和離了,別再叫‘夫人’了。”李蘅笑言。




“是哦。”春妍笑起來:“要是一直這麼叫,您想改嫁就難了。”




李蘅聞言失笑,改嫁?她沒那麼想不開,這輩子她是不想成親的事了。開好酒坊,照顧好祖母,扶持好弟弟便可。




“那奴婢叫您什麼呢?”春妍回頭朝著馬車內道:“奴婢還像從前一樣,叫您‘姑娘’吧。”




“好。”李蘅笑著應了。




春妍心中歡喜,一路上嘰嘰喳喳嘴巴就沒停過。




主僕二人回了一趟梁國公府,與離老夫人見了一面,將東西放下了,便馬不停蹄出發,去益陽長公主府。




馬車才行駛到集市繁華處,路堵住了。




李蘅靠在窗口,含笑看外面行人摩肩擦踵,看小商小販呼喊叫賣,看酒樓門口門樓高聳,彩旗飄揚在藍天下,煞是好看。




離開了武安侯府,她看一切都覺得美好。




“蘅兒L?”




劉雅箐驚喜的聲音傳來。




李蘅聞聲望去,也很是驚喜:“雅箐,這麼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春妍跳下馬車行禮:“奴婢見過長公主殿下。”




“免禮免禮。”劉雅箐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笑著朝李蘅伸手:“快下來!”




她和李蘅一起長大,尤為親厚,見了李蘅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李蘅出了馬車又回頭:“我將銀子取給你。”




“不急,你先下來。”劉雅箐伸手拉她。




李蘅順著她下了馬車,腳尖才觸到地面,劉雅箐將她拉到一邊,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和離了嗎?是不是都弄好了?”




她想到李蘅在武安侯府所過的那種日子,便覺得窒息。




韓氏、趙月茜,還有那個小寡婦黃素芬,武安侯府這一群陰盛陽衰,哪裡有一盞省油的燈?




趙昱




脾氣又臭又硬(),整天端著架子▍()_[((),肯定不懂得體貼。也就那個出了嫁的長女趙月霞人還不錯,但都嫁出去了又有什麼用?




李蘅說給她銀子,肯定是已經和離了,銀子分過來了。




“差不多了。”李蘅桃花眸彎起,同她解釋:“只等著晚上他下值,讓春妍將和離書和他的東西一併送過去。”




“和離書還沒摁嗎?”劉雅箐皺眉:“要我說,你摁完了扔在屋子裡不就好了?何必還和他牽扯?




要斷就斷乾淨了,外面的兒L郎多得是。”




她說著,嘿嘿笑起來,意味深長。




李蘅被她逗得笑了,解釋道:“我摁過了。不只是和離書,還有他的一半銀票,其他還有一些東西。




趙月茜什麼都要,放在屋子裡怕被她拿走了,到時候反而說不清。”




“也是,趙月茜那人最是自私,巴不得別人什麼好東西都給她。”劉雅箐拉著她:“走走,我帶你去買衣裳首飾,再去寶妝樓裝扮一番,你這穿的什麼?戴的什麼?太醜了。”




劉雅箐拖著她往前走,口中嫌棄的不行。




“春妍,你停好馬車,把東西拿上。”李蘅回頭囑咐了一句。




春妍響亮地答應了一聲。




一整個下午,李蘅都由劉雅箐帶著,從成衣鋪到首飾鋪,再到胭脂水粉鋪,一路買了許多東西。




劉雅箐豪氣,不讓李蘅掏一兩銀子,一擲千金:“就當慶祝你脫離苦海了。




走,去寶妝樓,把這些都穿上戴上,就又是我的漂亮蘅妹妹了。”




她最喜歡李蘅從前的穿戴打扮了,她一個女兒L家都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寶妝樓是專事女子梳妝打扮之地,有著上京最好的妝娘子,且有專門吃茶閒聊的雅間。帝京這些大家夫人、大家貴女的,閒來無事便會約到這處,也算風雅。